玉辟邪 1~4
第一章中秋月夜万佛顶上结义兄
月到中秋分外明,今晚正是中秋之夜。万里无云,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已经高悬中天,清光照澈三千里,大地像铺上了一层轻霜。丁天仁每年中秋都要登上万佛顶来赏月,不,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是为了怀念母亲而登山的。因为八月十五日,正是他母亲的诞辰。峨嵋山以金顶最出名,但金顶游客多,尤其是八月半。所以他宁愿走得远一点,万佛顶山势较为险峻,没有游客,自然要清静得多,今晚似乎例外。
丁天仁刚登上峰顶,就听到一声清越嘹亮的长笑,接着朗朗高吟:「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嵋,月出峨嵋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他吟的是李白的「峨嵋山月歌」,但刚吟了四句,突然回过头来,喝道:「是什么人?」
丁天仁暗暗吃了一惊,自己堪堪登上山顶,和他相距,少说也有三十丈,他在朗吟之中,居然还听到了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人家既然出声相询了,自然不能不答,这就举步朝前走去,一面拱着手道:「在下丁天仁,有扰兄台清兴,请多多恕罪。」
直到走近,他才看清这朗声吟诗的竟是一个一身青衫的中年文士。只见他生得修肩朗目,脸色红润,手持一柄折扇,含笑望着自己,气度十分潇洒,看去最多不过三十五六光景。要知道峨嵋绝顶,到了八月中秋,已如严冬,此人如此打扮,实在古怪。只听青衫文士含笑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道:「在下丁天仁。」
「哈哈。」青衫文士笑一声道:「巧极了,小兄弟也有此雅兴,来此赏月?」
丁天仁道:「今天是家母生辰,在下身在异乡,只好登山为她老人家祝寿了。」
「很好,小兄弟孝思不匮,实在难得。」
青衫文士不住的颔首,接着问道:「小兄弟为什么不回去呢?」
丁天仁道:「家母要在下投师学艺学成之后,才能回去,十年之内不准回去。」
青衫文士道:「还有几年?」丁天仁道:「四年。」
青衫文士道:「小兄弟在哪里学艺?」
丁天仁道:「伏虎寺。」
「峨嵋派。」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你是无根禅师门下?」
丁天仁道:「你认识家师?」
「不认识。」
青衫文士摇了下折扇,含笑道:「无根禅师峨嵋高僧,自然听人说过了。」
丁天仁拱手道:「在下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文士道:「方纔我不是说过巧极吗?咱们正好同宗,贱字大衍。
丁天仁喜道:「原来是宗兄,今晚真是幸会。」
「哈哈。」丁大衍朗笑一声道,「小兄弟,难得咱们一见如故,而且又是同宗,如不嫌弃,你就叫我一声大哥好了。」
丁天仁对他风仪隽异,为人爽朗,早就十分心折,闻言不觉喜形于色,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大哥吩咐,小弟敢不从命?」
丁大衍一把把他挽住,大笑道:「我这大哥是当定了,咱们同宗兄弟,何须俗套,来,来,皓月当头,人生能得几回逢,咱们找块大石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一手携着丁天仁的手,走到一方大石上坐下,然后从身边摘下一块玉珮,交到丁天仁的手里,说道:「大哥四海为家,难得今晚结识了你这个小兄弟……」
丁天仁没待他说下去、望着他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小兄弟,你听愚兄说下去。」丁大衍含笑道:「这方玉珮几十年来,一直佩在愚兄身上。咱们既是兄弟,所以举以相赠,见佩如见愚兄,你把它收好了。」
丁天仁迟疑的道:「这个小弟如何能收?」
「愚兄既然拿出来了,难道还会收回去吗?」
丁大衍微笑道:「何况此玉可以辟邪,一切魍魉山鬼见了它都会远避,你收着日后自有用处。」
丁天仁只好说道:「既是大哥所赐,小弟那就拜领了。」说完,就把玉珮收入怀里。
丁大衍欣然道:「这才是我丁大衍的好兄弟,为人就要肝胆相照,爽爽快快,不可婆婆妈妈。」
丁天仁道:「大哥说得极是,小弟自当记住大哥的活。」
两人这一谈,天文地理,谈到历史人物,丁大衍议论横生,滔滔不绝,丁天仁对这位大哥博学强记,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月落参横,丁大衍才站起身,笑道:「咱们兄弟两个谈得不知天之将晓,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晚初更,愚兄仍在此地相候,不知小兄弟能不能来?」
丁天仁道:「小弟一定会来。」
「那好。」丁大衍颔首道:「你快回去吧。」
丁天仁拱手道:「小弟那就先走了。」
回到伏虎寺,天色已经大亮,一班师兄们正在大天井上练习拳掌。峨嵋「伏虎掌」名闻天下,他们一个个打得虎虎生风,好不凌厉!大师兄明通看到丁天仁从外走入,立即脸色一沉,喝道:「丁师弟,你一大清早,不练功,去了那里?」明通今年四十出头,是无根禅师门下的大弟子,平日代师传艺,师弟们都很怕他,平日他和丁天仁处得不错,但在练功的时候,却是十分严格。
丁天仁连忙躬身叫了声:「大师兄。」一面嗫嚅的道:「小弟刚从万佛顶回来。」
明通看着他,唔了一声,说道:「昨晚是中秋,你又在想你娘了,一晚未睡,快去休息吧。」
丁天仁忙道:「多谢大师兄。」
一溜烟的往里奔去,回到禅房,这时大家都在练拳,禅房中静悄悄的不闻一点声音!丁天仁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伸手从怀中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那块玉珮,低头看去。
这方玉珮色呈淡青,晶莹透澈,雕刻了一头半坐半卧的辟邪(兽名,汉人多雕刻辟邪为玉饰,佩之以避邪恶)。雕工精细,栩栩如生。背面刻着四个篆书,「辟邪纳吉」,上首有孔,穿以紫红绳,可以佩挂。
丁天仁越看越觉得可爱,把玩了一阵,才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已是午牌时光,膳堂传出悠扬钟声!丁天仁匆匆赶到膳堂,排在小师兄明远身后,鱼贯进入膳堂。
明远只大了丁天仁三岁,平日也和丁天仁最谈得来,这时回过头来,悄声说道:「小师弟,上午你去了哪里?监寺大师宣布,据可靠消息,雪山派的人近日又要来寻仇,本寺弟子无事不得擅出。」雪山派和峨嵋派结仇,远在三十年前,雪山派门下和峨嵋伏虎寺的俗家弟子在成都一处庙会上因细故引起争执,双方各不相让,动上了手,结果雪山门下中了一记「伏虎掌」,伏虎寺门下也中了对方一记「透骨阴指」,落得个两败俱伤。
雪山派掌门人隗通天,人称通天教主,那时新任掌门不久,平日又是不可一世的人,这口气如何嚥得下?当即亲率门人,登门问罪,要无根禅师交出肇事门人,否则要峨嵋派公开道歉。
事为白衣庵主无垢师太得知,认为隗通天无理取闹,有辱峨嵋派威名,率徒支援伏虎寺,双方各有胜负,从此雪山、峨嵋结下不解之仇。此后,雪山派几次寻仇,俱未得逞,两派宿怨,却越结越深。
(峨嵋派以伏虎寺为主,但伏虎寺不收女弟子,白衣庵为峨嵋支派,门下俱是女弟子,不收男徒,这一寺一庵,俱是峨嵋派嫡传,但所练武功,又并不相同,伏虎寺以「伏虎掌」、「伏虎棍」、「光明剑法」、「峨嵋刺」为主,纯走阳刚一路。白衣庵则以「乱披风剑法」、「峨嵋飞刀」为主,走的是阴柔路子。)
丁天仁道:「雪山派有多厉害?咱们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明远低声道:「听说雪山派通天教主的「玄冰掌」和「透骨阴指」十分厉害,只要被他指风击中,就像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会冷得你全身血液都结成冰……」说到这里,左脚已经跨进膳堂。膳堂中一片肃静,他自然不敢再说话了。饭后,稍事休息,仍由大师兄明通率领二十名师弟,在第二进左首自成院落的伽蓝殿前面一片大天井中练剑。
这里是不准人进来的,因为大家练的「光明剑法」,威力极强,乃是峨嵋派不传之秘,为了防範被人偷窥,才在这里练习的。
一个下午,很快的过去。晚餐之后,丁天仁装作在寺前散步,偷偷的溜了出去,赶到万佛顶,已是初更时分。八月既望,月亮还是很圆很亮。月光洒在山顶上,真有如水的感觉!丁天仁堪堪登上山顶,只听丁大衍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兄弟来了吗?」
他就坐在昨天坐的那方大石上。丁天仁慌忙奔了过去,拱着手,歉然道:「小弟来晚了!」
「哈哈。」丁大衍朗笑一声道:「是愚兄来早了,咱们约定初更,小兄弟来的正是时候。」
他站起身,一手握住丁天仁的手,含笑道:「走,愚兄今晚準备了酒果,还是到愚兄住处去坐坐吧。」
丁天仁道:「大哥住在那里?」
「就在山后不远。」
丁大衍携着丁天仁的手,含笑说道:「咱们就去。」
缓步朝山后走去,(仍在山顶上)山后壁立千仞,是一处深不可测的山谷。
丁大衍走近峭壁,目光俯视,说道:「就在下面,咱们下去,小兄弟不用怕。」
活未说完,突然纵身往崖下跳去。丁天仁但觉自己被大哥带着朝石崖外面纵出去,两脚蹈虚,踏不到一点东西,心头方自一惊!立即感到大哥握住自己的手,往上一提,自己一个人好像被一股无形气体托住,缓缓下降!但觉两耳生风,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并没多久,接着脚下好像落到实地之上,堪堪站稳。
只听丁大衍的声音叫道:「到了,咱们进去。」
丁天仁凝足目力看去,原来自己站立之处,是在一个一人来高的石窟前面,有数尺见方的一片石台,石台外烟云迷茫,千仞绝壑,深不见底!石窟中,更是黑黝黝的看不到里面情形。丁天仁道:「大哥,你就住在这里?」
丁大衍微笑道:「愚兄云游四海,到处为家,这不过是愚兄偶然发现的。到峨嵋来,也就偶而住上几天而已。」
说话之际,已携着丁天仁的手,举步朝石窟中走去。丁天仁有大哥拉着自己的手,就不用担心看不见了。那知走没几步,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大哥右手托着一颗核桃大的珍珠,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珠光,把一丈之内,照得清晰可见。
石窟相当广大,复洞极多,丁大衍走向右首一个复洞,这里宛如一道长廊,走到尽头,已无去路,他伸手朝石首一堵直立的石壁缓缓推去。丁天仁看得出大哥举止从容,其实却用上了很大的力气,石壁居然像门户一般,被他缓缓推开,门内随着射出柔和的亮光,看去如同白昼。丁大衍回头笑道:「进来吧。」
当先举步走入,丁天仁紧跟着他身后走入石门。丁大衍回身再把石门掩上,含笑道:「这道石门,半出天然,半经人工,关易开难,也不知是谁造的?被愚兄无意中发现,这中间的一切用具,也是原来就有的。」
这是一问相当宽敞的石室,窟顶嵌满了珍珠,大的如核桃,小的如樱桃,不下百十颗之多,光是这些明珠,都是稀世奇珍!上首放一张石榻,榻前放两张石椅,一张石几,都色呈淡黄,晶莹如玉,左壁有石橱,橱中放着不少古籍。整间石室,不染半点尘埃,不着人间烟火,当真有如仙境。
丁天仁喜道:「这地方真好,从前的主人,一定是仙人无疑。」
丁大衍微笑着道:「小兄弟,你请坐,我去拿酒来。」
说着,走近右首石壁,伸手一推,原来这面石壁间,还是暗橱。他从里面取出一个酒罈和两支玉杯,然后又取出一个羊脂玉盘,里面盛着松子、黄精等乾果,一起放到儿上。打开酒罈,倒了两杯酒,举杯笑道:「愚兄没有什么招待,这酒,乃是本山的猴儿酒,来,咱们先乾一杯。」
丁天仁举杯道,「小弟敬大哥。」
两人对乾一杯,丁大衍又倒满了两杯。丁天仁望着大哥,说道:「小弟想不到大哥深藏不露,轻功之高,飞行绝迹,竟是一位隐迹深山的异人。」
丁大衍大笑道:「愚兄并没有说不会武功,异人两字可当不起,轻功虽属小道,但全须以内功为基础。不能一蹴即就,以小兄弟的资质,日后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忽然「唔」了一声,问道:「小兄弟在伏虎寺呆了六年,峨嵋光明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丁天仁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只练了三年,还不纯熟。」
「哈哈。」丁大衍大笑一声道:「一套剑法,已经练了三年,应该很纯熟了,小兄弟练给愚兄瞧瞧。」丁天仁脸色更红,说道:「大哥这是要小弟出丑了。」
丁大衍道:「愚兄不是外人,给愚兄看看有什么出丑的?」起身取出一柄两尺长的短剑,说道:「你没带长剑,试试这柄还合手吧?」
丁天仁接过短剑,只觉剑鞘非金非石,十分精緻,再一按机簧,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紫虹,应手出匣,立时感到森寒逼人,不觉脱口叫道:「好剑。」
丁大衍含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错,此剑名为紫虹,削铁断金,足可称得上是一柄宝剑,它跟随愚兄三十年,但也有三十年不曾动过它了。」
丁天仁掂了掂道:「这样一柄宝剑,只可惜短了一点。」
丁大衍朝他微一笑道:「剑不在短,在会使的人手里,它就长了。」接着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催道:「愚兄先敬你乾一杯,你快使吧。」
丁天仁道:「小弟练完了,大哥要参加指点。」
说完,摆开架势将一百单八式「光明剑法」从头展开,愈练愈快,一道紫光,宛如匹练般四处飞舞,使得剑风呼呼有声,这趟剑法,足足使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演完毕。
丁天仁才收剑卓立,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把短剑纳入鞘中,说道:「现在要请大哥多批评了。」
丁大衍点头道:「很好,你已经练得很纯熟了。」
丁天仁原以为自己练完之后,大哥一定会拍手叫好,如今听大哥只说自己练得很纯熟,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忍不住道:「小弟自知缺失很多,大哥总得加以指点才是。」
丁大衍含笑道:「来,小兄弟你且坐下来,喝杯酒,听愚兄慢慢的说。」
丁天仁把短剑放到几上,然后坐下,举杯一饮而尽,说道:「小弟洗耳恭听。」
丁大衍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我小兄弟,愚兄就直说了,这趟剑法,你练得很纯熟没有什么缺失,可见三年来,勤练不缀,极为用功,如果有缺失,也并不在于你……」
丁天仁抬目望着他道:「大哥……」
「你听我说下去。」
丁大衍向他摇了下手,续道:「武林中以剑法着你的有武当、华山、峨嵋、黄山、八卦、形意等门派,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当初创始人,明明只有十招八招剑法,但经过几百年来,每一代的传人,或多或少都会把他的心得,加入到剑法之中,这一来,本来只有十招八招的剑法,就演绎到三十几招,七八十招,愈来愈多,传到今天,几乎部有一百招以外,甚至有多达三百招以外的……」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这样一来,不但招式重複,琐碎不堪,本来的精华也蕩然无存,这就是这些自称为剑派的门派所有的通病,一言以蔽之,不够精简。」
丁天仁问道:「那要如何才精简呢?」
丁大衍笑道:「剑、凶器也,练剑的目的,就是要制敌人于死地,所以要用剑去刺、去扎、去削、去挑,既要制敌人于死地,就该直截了当的刺出去,但现在大家练的剑法,却偏偏要加许多花招进去,譬如明明刺出的一剑,偏要划上一个圈,打上一个转,这一来,比直截了当的一剑,就至少慢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大家明明知道剑要快,但却抛不了这个积习,现在这些门派使的剑法,大致都是如此,平时练剑,舞起来也许很有可观,讲到实用,就一无是处,剑术早就演变成唐代的舞剑器了。」丁天仁越听越觉得大哥说的非常合理,几乎是对各派剑法一针见血之言,心中也更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大哥说得是不错,小弟在练剑时,就有这个疑问,有时刺出去的一剑,何以要振臂划圈,划圈的用意究竟何在?这话又不敢直接去问师傅,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
「哈哈,好、好。」
丁大衍望着道:「小兄弟果然不愧是我丁某的小兄弟。」
丁天仁望着大哥,殷切的道:「所以小弟希望大哥把我刚才练的剑法,有缺失的地方指点出来。」
「不行。」
丁大衍正容道:「你是峨嵋派的弟子,如果愚兄把一招一式的缺失之处指点出来,你照我说的改正过来,一旦给你师傅发现,就会责你欺师灭祖,而且愚兄也不好如此做……」
丁天仁失望的道:「那么难道就让它一直这样错下去吗?」
丁大衍道:「这叫做积习难返,好在黑白两道各门各派的剑法,都是如此,你划着圈刺来,我也划着圈刺去,反正现在使剑的人,大家都在耍花招,也就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目注丁天仁,又道:「愚兄明天要去长白一行,分别在即,愚兄想传你一招剑法,但却不可告诉任何人,连你师傅在内,练会了,不到紧要关头,也不准你轻易施展,你想不想学?」
丁天仁大喜过望,说道:「小弟自然想学,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丁大衍站起身,伸手取过短剑,连鞘也未褪,就举着道:「小兄弟看清楚了。」
他举剑朝前刺去,只是刺到中途之际,剑尖忽然极轻微的左右摆动了一下,再直刺而出,这一剑看去极为简单,但动作却有如闪电一般,快捷无伦。丁大衍剑势一收,含笑问道:「你看清楚了吧?」
丁天仁迟疑的道:「看是看清楚了,只怕其中另有奥秘,就不是小弟所能领悟的了。」
「哈哈,你果然聪明。」
丁大衍大为高兴,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这一招剑法,看虽容易,但足够你练上十年,还很难完全领悟呢。」
丁天仁道:「有这么难?」
丁大衍道:「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因为这招剑法,最重要的是使力有轻重之分,发剑在随机应变,它有六句口诀:「指东非东,指西非西,亦南亦北,亦实亦虚,天机不测,一剑贯的」。」丁天仁没有发问,只是静静的聆听着。丁大衍接着就把这六句后,分别洋加解说,一面再用剑比划着指点丁天仁发剑之时,应如何使力,如何使巧、如何变速,一一说得不厌其详,丁天仁一一牢记在心。
丁大衍讲解完毕,把短剑递了过去,说道:「好了,现在你来练一遍给愚兄瞧瞧。」
丁天仁接过短剑依样葫芦的使了一遍,丁大衍看得大为嘉许,一面指点他使到何处该如何使力,如何使巧,一一加以纠正,至于在运气上,要他每晚在临睡前瞑目跌坐,手捏剑诀,缓缓吐纳,目前初学使剑,暂时不用运气。
这样足足练了半个时辰,丁天仁对这招剑法虽然不能深入了解、但依样葫芦的比划,已可中规中矩了。
丁大衍道:「够了,你目前不用去悟解得太多,照这样练下去就可以了,现在休息一会吧。」
丁天仁把短剑放到几上,然后在石椅上坐下,一面问道:「大哥传我的这招剑法,有没有名称呢?」
「有。」丁大衍道:「鸿蒙一剑,闢地开天,万剑之祖,独佔其先。」
丁天仁道:「这么说,这一招就叫「鸿蒙一剑」了?」
「不错。」
丁大衍颔首道:「它也是万剑之祖,天下剑法,均由这招剑法中出来的,你莫小觑了它。」说到这里,随手从石几上取起短剑,递给丁天仁,一面说道:「此剑是愚兄昔年随身之物,愚兄明天要去关外,留在这里,万一被歹人拿去,就会增加武林杀孽,送给小兄弟最恰当也没有了,小兄弟收下了。」
丁天仁双手推却,站起身道:「这是大哥的随身兵刃,大哥明天要动身前去长白,岂可没有兵刃?这个小弟万万不能收。」
「哈哈,哈哈。」
丁大衍大笑道:「愚兄不是告诉过你,愚兄已有三十年不曾使剑了。也就是说,这柄剑放在这壁橱里,已经有三十年了,你是愚兄唯一的小兄弟,不送给你,又送给谁去,你快收了,大哥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丁天仁听他这么说了,只好收下短剑,作了个长揖说道:「大哥所赐,小弟不敢推辞,那就拜领了。」
「这样才是。」
丁大衍颔首笑道:「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了,平日好好收藏,不可向人展示,因为此剑削铁如泥,武林中人看到了难免会心生觊觎。」
丁天仁应了声「是」。
丁大衍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说道:「小兄弟乾了这一杯,时光不早,愚兄送你上去了。」
丁天仁举杯一饮而尽,望着大哥,依依不捨的道:「大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丁大衍道:「愚兄到处为家,到了哪一座名山,就住在那里,并无一定住处,就以这里来说,愚兄到峨嵋来了,才到这里来住,有时十年都未曾来过,所以愚兄行止,很难决定,咱们兄弟后会之期正长着哩。」
丁天仁一手取起短剑,然后朝丁大衍作了个长揖道:「小弟告辞了,但愿大哥早日回来。」
丁大衍举手推开石门,一手携着丁天仁的手,一路走出石窟,到得石窟前面,才行站定,口中喝了声:「起。」
两人身子就凌空直上,丁天仁的感觉只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从头顶压下来的风,令人几有窒息之感!这……根本不像在施展轻功,轻功那有这样飞行的?
大哥,莫非他会是仙人?
就在丁天仁心念转动之际,脚下已踏到实地,头还晕晕的,有些站立不住,耳边响起大哥的声音:「小兄弟,后会有期。」丁天仁急忙睁开双目,自己站在峰顶,月华如水,松风如涛,四周静悄悄的那里还有大哥的影子?经过如梦如幻,但大哥送给自己的短剑,还握在手中,显然不是梦境!他朝空拜了两拜,说道:「大哥保重,小弟告别了。」
一手持着短剑,兴沖沖的奔下峰去。回转伏虎寺,已是三更多了,他想到大哥说过,这柄剑要自己好好收藏,不可向人展示,这就把短剑藏在怀里,悄悄回到禅房,再把剑藏到被褥之下,脱衣就寝。
从第二天起,他学了「鸿蒙一剑」,就得练习,但大哥嘱咐过这招剑法,不准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师傅在内。那么这招剑法自然不能在寺内练了。他每晚就寝之前,偷偷的跑上解脱坡去练,这里居高临下,可以一目了然,万一有师兄弟上来,自己随时可经停止。
绎过一连三个晚上的勤练,丁天仁对这招「鸿蒙一剑」,已练得相当熟了,这所谓「熟」,其实只是「依样葫芦」的熟而已!至于如何在使剑时运气,大哥教他暂时不用理会,要练到内功已有四五成火候,才可在使剑时把真气贯往到剑上去。
这是第四大的二更光景,丁天仁正在练剑之际,瞥见西首山下,正有一行灯火婉蜒如同长蛇,盘着山径而行!灯光小如星火,相距至少有二十里以外,但从他们的长度看来,少说也有百来个之多,再看他门行进的方向,正是朝伏虎寺来的。
丁天仁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是雪山派的人?偷袭伏虎寺来的。」
一念及此,赶紧收起长剑,一路连纵带跃,奔回伏虎寺。他出来的时候是偷偷溜出来的,这回却急匆匆的朝山门狂奔,口中一边叫道:「师兄们,雪山派的人快要到了,快去稟报师傅。」
他刚奔近山门,只听有人沉喝道:「你还不站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条灰影及时拦在前面,丁天仁还没看清人影,但已听出他的口音,正是三师兄明智,今晚由他值夜,急忙煞住身形,叫道:「三师兄,小弟刚才在山上练剑,看到西山下,有一行火把,是朝咱们这里来的,很可能是雪山派的人,来夤夜偷袭,你得赶快稟报师傅才好。」
明智问道:「你看到有多少人?」
丁天仁道:「太远了,小弟没看清楚,但光看火把,最少也有百来个人。」
明智道:「你没看错?」
丁天仁道:「这是什么事,小弟怎敢说谎?」
「好。」明智朝身后一挥手道:「鸣钟。」一面朝丁天仁道:「小师弟,你跟我进去。」
说完,急步往里行去。丁天仁紧跟着三师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悠扬钟声,也在此时连续响起!钟声一连响了九声,这是有强敌临境的紧急信号。伏虎寺僧侣久经训练,听到紧急信号,就会各按职司进入已经分派的位置,毋须临时指挥。三师兄明智和丁天仁二人赶到第三进时,方丈无根禅师已经手持禅杖从走廊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后紧随着八名护法弟子。明智和丁天仁赶忙站停,躬下身去,说道:「弟子明智、丁天仁叩见师傅。」
无根禅师道:「明智,你发现了什么?」
明智躬身道:「启稟师傅,是小师弟发现的,他看到西首山脚下,有一行火把,人数少说也有百来个人,向本寺而来,很可能是雪山派的人来夜袭本寺。」
无根禅师唔了一声,目光直注丁天仁,问道:「天仁,你在那里看到的?」丁天仁连忙躬身道:「弟子是在解脱坡上看到的。」
无根禅师诧异的道:「你去解脱坡作什么?」
丁天仁心头一阵跳动,低下头去,说道:「弟子剑法一直没有诸位师兄纯熟,所以趁晚上一个人到解脱坡上练剑去的。」
无根禅师哼了一声,敢情因事情紧迫,无暇责备,问道:「你把看到的情形,说与为师听听。」
他虽未责备,但这声轻哼,已吓得了天仁心头咚的一跳,急忙应了声「是」,就把刚才看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无根禅师道:「二十里路,再有盏茶工夫,也该到了,咱门出去。」
说完,提杖缓步往外行去。明智和丁大仁随后而行。走出第一进,大殿前面早已鸦雀无声,集合了本寺近百名僧侣。阶上由监寺无尘法师为首,率同八名长老,一个个手持禅杖,神色肃穆。阶卞则是二十名弟子,像雁翅般排开,明智和丁天仁迅速排人师兄弟的行列中。
大天井左右两边长廊前,则是一百名手持齐眉棍,腰佩戒刀的灰袖僧侣。(伏虎寺有三百名僧侣,其余的人,则是分组守护各处,是以不在此地。)方丈无根禅师走出之际,监寺无尘法师、八位长老,二十名弟子,一百僧侣,一齐合十当胸,躬身为礼。
无根禅师合十还礼,然后走到中间站定下来。大家合十行礼,口中却并未出声,这是峨嵋派近来为了迎战压境强敌,所特别订定的规矩,这样就没有半点声音了。
这时整座伏虎寺三进殿字,也早已熄去了灯火,除了一片黑压压院字,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从外表上看来,好像峨嵋派的人毫无一点警觉,全已入了睡乡!
第二章雪山夜袭辟邪玉符退强敌
雪山派一条婉蜒火龙在快要接近山麓,距伏虎寺还有十里来遥,就突然熄去了灯球火把,在黝黑的山径上,放轻脚步,朝伏虎寺快速行进。双方都熄灭灯火,都是志在给对方一个骤不及防的心理威胁。现在雪山派的人已经迅速的进入伏虎寺前面一片石砌的广场,他们人数来得不少,大概总有一百二十来个之多。当前一个皓首浓眉、身穿白袍的老者,望了伏虎寺大门一眼,沉声一笑道:「继武,你去告诉峨嵋派的人,说为师请他们掌门人无根禅师答话。」
他正是雪山派掌门人人称通天教主的隗通天。话声甫落,排立在他身后的弟子不待吩咐,立即点燃起灯球火把,把寺前一片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同时站在他身后的佟继武答应一声,立即越众而出,急步走向伏虎寺大门,但他堪堪离大门三丈光景站停下来,还没开口。
伏虎寺内却于此时已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用了,隗掌门人远莅峨嵋,老袖有失远迎,却已恭候多时了。」
老和尚话声出口,伏虎寺大天井两旁,一百名僧侣,同时点起气死风灯,分作两行,鱼贯从大门走出,在大门前像雁翅般排开,右手怀抱禅杖,左手高挑风灯。接着由无根禅师为首,监寺无尘法师和八位长老,及廿十一名弟子随后,相继走出了山门。
这一下直看得魄通天暗暗一怔,他原以为峨嵋派一无戒备,自己一行熄灯疾行,到得寺前,才点起灯球火把,可以让峨嵋派的人骤感兵临城下,难免惊慌失措,逞自己威风,也正是挫对方的锐气!那知峨嵋派居然早有準备,等候着自己,而且连摆出的阵仗,人数也和自己一行相等,无根老贼秃果然是个劲敌。
想到这里;不觉洪笑一声,抱抱拳道:「老禅师久违了,十年来,兄弟一直想登山拜妨,藉以了结咱们两派之间的过节,今晚夤夜上山打扰贵寺清修,还望老禅师海涵。」
无根禅师一直走到广场中间,才脚下一停,双手合十,躬身道:「隗掌门人好说,贵我两派三十年前,只是为了两个门人弟子一时误会,以致双方失和。其实只是细故,并无深仇大恨,江湖武林,异派同源,老衲佛门中人,敝派弟子也都是佛门弟子,深望隗掌门人能够尽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实乃贵我两派之幸。」
隗通天呵呵一笑道:「老禅师悲天悯人,不愧是佛门高僧,但兄弟乃是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先师弟陆晓天被贵派「伏虎掌」震伤内腑,不治身亡,总是事实,兄弟吞为他师兄,忝掌敝派,总不能置师弟之死于不顾?所以三十年前兄弟只要贵派交出兇手,三十年后的今天,兄弟还是这句话,除非贵派交出兇手,咱们两派这场过节,才能了结。」无根禅师连连合十道:「隗掌门人垂察,老衲已经一再奉告,敝师弟当年中了贵派一记「透骨阴指」,伤及手太阴肺经,虽经救治,但终年咳嗽咯血,已成残废之人。当日双方不幸之事,老衲也曾一再恳求隗掌门人高抬贵手,放过一个终身残废之人,如果因此怨冤相报,增加两派门人死伤人数,也增加了贵我二派的仇恨,实非二派之福,还请隗掌门人三思才是。」
隗通天厉笑道:「好,老禅师只要说出令师弟姓名,现在问处?雪山派可以不插手,和贵派也毫不相干,咱们之间的过节,自然也一笔勾消。」
「阿弥陀佛。」
无根禅师疑惑的道:「隗掌门人这话,老衲听不懂。」
这话丁天仁也听不懂,他回过头去,悄声朝小师兄明远问道:「小师兄,你听得懂,听不懂?」
明远摇了摇头,表示也听不懂。
「嘿嘿,嘿嘿。」隗通天一阵乾笑,然后说道:「只要老禅师说出令师弟的姓名下落,这件事就可以由公化私,与咱们两派无关了。」
「善哉!善哉。」无根禅师双手合十,低沉的道:「隗掌门人原谅,老衲还是听不懂。」
丁天仁依然听不懂,师傅说出已成残废的师叔姓名,怎么会由公化私,与两派无关了呢?
隗通天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朝身后招了一下。他身后立即走出一个一身劲装,年约三十五六的精壮汉子,朝隗通天躬身一礼,就站到边上。
隗通天目光一抬,吩咐道:「上去见过无根禅师。」
那精壮汉子依言走上三步,抱拳施礼道:「雪山派门下第八代弟子陆继雄见过老禅师。」
隗通天是雪山派第七代掌门人,他自称第八代弟子,那是隗通天的徒弟了。
无根禅师连忙合十还礼,一面朝隗通天问道:「隗掌门人,这位施主……」
「哈哈。」
隗通天大笑一声道:「他就是我师弟陆晓天的儿子陆继雄,老禅师说出令师弟姓名下落,父仇子报,就是他们两家的私事了,他报得了仇,报不了仇,甚至报仇不成,被杀而死,都与峨嵋派、雪山派无关,两派门人也不准再参与其事,岂不和老禅师的主张正好相合了吗?」
无根禅师连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才合掌当胸,正容道:「隗掌门人原谅,老衲实在无可奉告。」
「老禅师不答应?」
隗通天追问道:「老禅师一再表示,希望贵我两派化干戈为玉帛,但老禅师却连令师弟的姓名都不肯说出来,那是根本不想化解咱们两派的恩怨了?」
「啊,不,不……」
无根禅师连连摇手道:「老衲不是这意思。」
「嘿嘿。」隗通天冷笑了两声道:「江湖武林,讲究恩怨分明,难道我徒儿为父报仇也有什么不对吗?」
「阿弥陀佛。」
无根禅师望着他咄咄逼人的言词,不禁苦笑道:「隗掌门人,敝师弟手太阴经因伤成残,已是一个老病废人,三十年前的事,落得两败俱伤,也已成过去了,贵派何以不肯放过一个垂死之人……」
陆继雄浓眉掀动,嗔目喝道:「老禅师,佛家首重因果,有昔日之因,才有今日之果,你应该懂,你师弟以重手法杀死先父,我身为人子,替先父要回公道,难道不应该吗?现在我不是要你交出杀死先父的兇手,只是要你说出兇手的姓名,这要求也过份了吗?」
他口气越说越激愤,继续大声道:「雪山、峨嵋两派三十年来,因这场梁子,已经有过几次拚搏,双方互有伤亡,结下不解之仇,为的就是老禅师庇护一个伤残垂死之人,我试问老禅师值得吗?」
无根禅师合十道:「陆施主,令尊和敝师弟,当时是非,且不去说它,因一时误会而动手,双方也只是两败俱伤之局,敝师弟当时不过十六岁,「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纵或内伤,还不至于夺命……」
陆继雄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诬赖了你们不成?」
无根禅师道:「陆施主请歇怒,令尊去世,这是意外,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老衲也可以说敝师弟中指之后,伤及手大阴经,不治身亡,岂不就没事了?陆施主……」
「不用说了。」
陆继雄切齿的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老禅师若是再不肯说的话,那就是峨嵋派存心和雪山派过不去,在下就会把贵派视作杀父仇人,只要陆某有一口气在,不会放过峨嵋派任何一个人的。」
监寺无尘法师合十走上两步,说道:「陆施主这么说,不是太霸道了吗?敝师兄只是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双方同是武林一脉,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是最好不过。」「哈哈,你们说来说去,还是不肯说出令师弟的姓名来。」
隗通天一手撚鬚,大笑一声道:「继雄,老夫会支持你的,也可保证峨嵋派最后一定会说出来的。」
无根禅师坚决的道:「老衲不能出卖师弟,尤其是一个伤残的人,因此老衲对隗掌门人深感歉疚。」
隗通天依然一手撚鬚,微笑道:「老禅师很会说话。」他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无根禅师微怒道:「隗掌门人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峨嵋派决不受人威胁。」
「那好,这是老禅师逼隗某这么做的了。」
隗通天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拍了下手,喝道:「带上来。」
这话听得无根禅师和无尘法师不期一怔,他说的「带上来」,带什么人呢?就在此时,只听隗通天身后,响起数十人异口同声喊出的一声:「有。」
接着只见鱼贯走出数十名手待钢刀的劲装汉子,每两人押一个,共有三十人之多,押着十五个人走到隗通天右首,一字排开。被押出来的十五个人,赫然全是身穿灰布僧衲的和尚!不用说,是伏虎寺的和尚了!他们正是伏虎寺八组巡山小组中的一组!他们全被点了穴道,而且押他们出来的两个汉子,并肩站在两人身后,还有一把钢刀搁在他们的脖子上。只要一有动静,这把钢刀就可以很快的割下他们的脑袋。
另一个劲装汉子,则是备战用的,準备在任何情况下,迎战来犯敌人的,所以他的刀,不是架在和尚脖子上,而是紧紧的握在手中,紧紧的贴在胸膛右侧。
无根禅师双眉微攒,问道:「隗掌门人,敝派这些巡山的弟子们,不知如何开罪了你?」
「没有。」隗通天皮笑肉不笑的道:「兄弟要门下弟子把这一组人请来,是想问问老禅师……」
他故意拖长语气,不说下去。
无根禅师道:「问老衲什么?」
隗通天道:「兄弟想知道,在老禅师心目中,是伏虎寺全体僧侣的性命重要,还是已成残废的令师弟的性命重要?」
无根禅师双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湛湛神光,沉声喝道:「隗掌门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就是泥塑的,也总会有生气的时候!现在他真的动了怒。
「哈哈哈哈。」
隗通天仰天大笑一声道:「老禅师是峨嵋派的掌门人,伏虎寺的方丈,如果你再不肯说出令师弟的姓名、下落,兄弟就会把峨嵋弟子、伏虎寺僧侣,一个一个的杀下去,一直到老禅师说出令师弟的姓名和下落为止……」
无根禅师愤怒的喝道:「隗通天,你敢。」
隗通天微哂道:「隗某有什么不敢的?」他如果不敢,就不会把十五个和尚擒来了。
无根禅师抱杖峙立岸然喝道:「隗掌门人,你最好放了他们。」隗通天也沉声道:「老禅师,你最好说出令师弟的姓名、下落来。」
两人这句话,无异是同时向对方下了最后通碟!无尘法师早已怒不可遏,在无根禅师说话之际,左手袍袖轻轻向上挥了一下。这是下达行动的暗号!雁翅般排列在山门左右的一百名灰衲僧人,立即缓缓从左右两边包抄过去。
就在他们移动的时候,广场南首,山门正对面,也就是雪山派一干人的身后,也迅疾无声的从左右两侧闪出五十名手执齐眉棍,腰佩戒刀的灰袖僧人。两边合计一百名僧人,在瞬息之间,足不扬尘,很快就会合在一起,一下截断了雪山派人的后退之路。
无尘直到此时,才洪笑了一声,喝道:「隗通天,你再不放人,今晚就教你来得去不得。」
隗通天连看也没看无尘一眼,只是朝无根禅师冷冷道:「老禅师,你说是不说?不说的话,就莫怪魄某心狠手辣,要向他们开刀了。」
无根禅师凛然道:「峨嵋派屹立江湖已有五百年之久,峨嵋弟子威武不屈,从不受人胁迫……」
话声未落,八条灰影疾如鹰隼朝押着十五名峨嵋憎人的持刀汉子扑去。这八道灰影,正是伏虎寺八位长老,无根、无尘的师兄弟。雪山派虽然擒得峨嵋派一组巡山弟子,隗通天虽然说了狠话,但真正要他下令开刀,他究竟是一派掌门,却也不敢造次杀人。
雪山派当然也早有準备,如果峨嵋派突起发难的话,应该如何反击?事前早已有了周详的计划:是以峨嵋派八位长老突然凌空飞扑过来之际,押着峨嵋派僧人的三十名雪山派壮汉毫无紧张神色!其中十五人,是用刀架在峨嵋派僧人脖子上的,他们迅即拉着峨嵋僧人后退。另外抱刀戒备的十五名壮汉则立即挥刀迎出。以十五对八,差不多就是两个对一个了。
不,就在十五名押着壮汉退下之际,雪山门下发现对方扑来的共有八人,立即有一名雪山弟子补了上去,凑成以二对一之数。一扑一迎之间,骤然响起了一片震慑人心的金铁击撞之声。
八位峨嵋派长老使的是齐眉棍,棍是纯钢的,使出来的是「峨嵋伏虎杖法」,棍势展开,恍如天龙展现,棍影如山,劲风逼人,可说凌厉已极!十六名壮汉,虽是雪山派的第三代弟子,但他们精擅合博之术,两人一组,展开刀法,攻守之间,互相配合,极为绵密、但见刀光如雪,兇猛无匹,找不出一丝破绽!以两个雪山第三代弟子,力敌峨嵋派一位长老,居然并无多让。
站在隗通天左首的邓荣大喝一声道:「兄弟也来领教峨嵋派的高招。」
大步走出,他是隗通天的二师弟,(三师弟司达,站在隗通天右首)在雪山派坐第二把交椅,一身修为,也仅次于通天教主。无尘法师一手待杖,立即迎了出去道:「道兄出场,贫衲自当奉陪。」
邓荣沉笑道:「很好,老法师要使兵刃还是拳掌?」
无尘法师巍然道:「主随客便,贫衲悉听道兄吩咐。」
邓荣双手一扬,大笑道:「咱们已有十年没有印证了,先试试老法师「伏虎掌」的威力也好。」
他练成雪山派「寒极神功」,已有八成火候,是以要和无尘法师作徒手之搏了。
无尘法师淡然一笑,把手中的掸杖,往地上一掷,合掌当胸,说道:「不敢,道兄请。」
「请。」邓荣口中说了个「请」字,人己随声亘欺而上,右手扬处,一掌迎面击来。
雪山派以「开山掌」、「扫雪腿」,着称于世。因为大雪山常年为雪所封,门人弟子的入门功夫,劈掌扫腿,都是以雪为对象。「开山掌」、「扫雪腿」,就是要把雪劈开,闢为道路的意思。这是雪山派扬威武林的独门功夫,招式怪异,纯走强猛一路。
无尘法师和他动手已非一次,自然认得,脚下乍退一步,侧身旋进,双手化掌,一引一发,还击而出。两人这一交上手,立即各展所学,以攻还攻,一丝一毫都不肯退让,掌风呼啸,愈来愈快!不过转眼之间,两团人影已合而为一,在一片掌影中,已难分敌我。
但在这同时,峨嵋派八位长老和雪山派十六名第三代弟子的一场激战中,虽然以一敌二,却分出高低来!双方在这片刻之间,差不多已打出二十七八招,雪山派两人联手,刀光连翩,相辅相成,有攻有守,几乎无懈可击。这下自然引起峨嵋派八位长老的怒意,就在挥动杖法之际,左手疾发,击出一记「伏虎掌」,一道强猛无匹的汹涌掌风,应手而生,撞向对方一人。试想雪山派一个三代弟子,能够和峨嵋派长老打成平手,并不是说他武功和峨嵋派长老抗衡。他们所凭仗的仅是一套联手合击的刀法,相辅相成,攻守兼顾,就是遇上最强的敌人,也足可支撑一段时间而已。
这八位峨嵋派长老,都有数十年修为,这一记「伏虎掌」岂同小可?。但听「砰」的一声,就把一名壮汉震得凌空飞起,摔出一丈开外。一人得手,其他七位长老也跟着出手,把联手合击的雪山派弟子,像稻草人一般,接二连三的震飞出去。这下看得通天教主隗通天勃然大怒,身形飞扑而起,人到掌到,接连响起砰砰中掌之声,人影也跟着平空摔出。要知隗通天「寒极神功」已练到十二成火候,劈出来的「寒冰掌」,只要被他击中人身,立时全身僵冻,血脉凝结,非同小可。
八位峨嵋长老纵然数十年修为,个个功力深厚,隗通天飞扑而来,人到掌到,朝你挥掌击来,却是不能不接!硬接,当然会被震飞出去,不接,只要被他掌风扫上,同样也会跌撞出去。他这一连八掌,当真快若闪电,连站在他对面的无根掸师都来不及阻拦,八位长老已被一一震飞出来,倒地不起。丁天仁和师兄弟们分作两行,站在无根禅师身后。他是老师傅最小的徒弟,自然站在右首最下面一个了。这时八位长老被隗通天一掌一个震飞一丈开外,其中八大长老中最后一位叫无能的正好飞落到右首,离丁天仁前面不远。
也无巧不巧这位无能长老平日里对丁天仁极为投缘,几年来,只要有暇,就会时常点拨他的武功。丁天仁的剑掌功夫,大半出于这位长老的指点,对他感情也特别深厚。
此刻骤睹无能长老被隗通天震飞出来砰然一声跌坐在地,心头猛然一惊,急忙奔出,在他身边俯蹲下去,急急问道:「八长老,你老没什么吧?」
无能长老双目紧闭,只是颤声道:「冷……冷……」只说了两个「冷」字,口齿已经僵硬,再也说不出话来。
丁天仁一时气怒交集,初生之犊不畏虎,直起身,纵身就朝隗通天面前奔去,长剑锵然出鞘,指着隗通天喝道:「姓隗的,你使的是什么妖法,八长老只说了两个冷字,就不能说话了。」。
隗通天看到冲出来的是一个十六八岁的孺子,用长剑指着自己喝问,不觉沉笑道:「小子,你不会去问你师傅?」
右手抬处,大袖朝前拂出。他是一派掌门,对一个后生小辈,自然不会使出「寒极神功」来,这一记衣袖,只是要把丁天仁摔个觔斗而已!丁天仁乍见隗通天手臂抬处,一支衣袖朝自己挥过来,一时无暇多想,立即把手中长剑一举朝前刺出。
这一剑简单快捷,使出来的正是大哥(丁大衍)教他的「鸿蒙一剑」!当然他还是避不开隗通天的一记衣袖,「砰」的一声,一个人被一道劲风兜着往后翻出一个觔斗。
隗通天眼看丁天仁忽然抬手刺出一剑,但听「嗤」的一声,把自己一袭白色长袍,从右肩头到小腹,被他剑尖划破了三尺长一冬!这小子刺出来的这一剑,招式简单,并无出奇之处,自己居然毫无防範,躲闪不开!凭自己一身武功,竟然躲闪不开,这一剑岂非神妙无比?
隗通天陡然双目射出两道精芒,朝丁天仁投去,正好丁天仁被他一记衣袖,拂得往后翻出一个觔斗,堪堪站起,但从他怀中掉出一件东西,落在地上!丁天仁翻出去的人,还没发觉,但隗通天如炬目光,正好朝他投来,自然看清楚了!不,他似乎不敢相信,突然跨上一步,凝足目力朝地上看去。
无根禅师眼看丁天仁突然冲了上去,被隗通天一记衣袖震出,翻了个觔斗堪堪站起,隗通天又跨上一步,欺了过来,急忙迎将上去、沉声道:「隗掌门人住手,他只是老衲门下的小徒弟而已。」
隗通天没有理他,只是双目注视在地上,脸色渐渐凝重,惊异的道:「果然是辟邪玉符。」
他目光凝注的,就是从丁天仁怀里掉出来的一件东西,也就是丁大衍给丁天仁的一块紫玉珮。丁天仁听他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急忙俯身从地上拾起玉珮,揣入怀中。
隗通天忽然回过身去,喝道:「放开他们。」
押着峨嵋派一组巡山僧侣的十五名壮汉,立即答应一声,举手一掌拍开了僧侣们的穴道。
隗通天又朝正在和无尘法师动手的师弟邓荣喝道:「二师弟住手。」
邓荣和无尘法师正打得难分难解,一个练的是雪山派「寒极神功」,差不多已有八成火候,因此在施展「开山掌法」之际,也使出了「寒极神功」。一个是伏虎寺的监寺,练的乃是佛门「心灯禅功」,他发现对方每一掌奇寒无匹,分明使上下「寒极神功」,当下就在「伏虎掌法」上使出「心灯禅功」。
这两种神功,一寒一火,互有克制,双方功力又在伯仲之间,自然会僵持不下,很难分得出高下来。
邓荣听到掌门人喝声,急忙双掌排开,沉喝一声:「住手。」人已往后跃退数尺。
隗通天右手一挥喝了声:「咱们走。」
当先举步往外行去。邓荣、司达二人弄不懂掌门人何以突然要下令撤走?但掌门走了,他两人自然也只好紧跟着走去。雪山弟子更不用说,一起跟着后退。在雪山派人的身后,就有一百名峨嵋僧侣,手持齐眉铁棍,一字排开,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
隗通天目光凌厉,沉喝道:「尔等还不让开?」
无根禅师自知雪山派处心积虑已久,今晚之战,峨嵋派已屈居下风,真要动手,己方非落败不可。
这时眼看隗通天突然退走,暗暗舒了口气,急忙喝道:「你们还不让开?」一面高声道:「隗掌门人好走,恕老衲不送了。」
隗通天只嘿了一声,连头也不回,脚下匆匆行丢,一行人很快就已远去。
第三章学艺六载一朝分别为封山
无根禅师眼看八位长老都被隗通天「寒极神功」所伤,全身僵冷,急忙吩咐门人把他们送去禅房。丁天仁愁苦着脸,朝师傅道:「师傅,八长老他们全身僵冷,好像是中了隗通天的邪术……」
他口中的「八长老」是指无能大师。
无根禅师蔼然道:「八位长老中的不是邪术,是雪山派的「寒极神功」,只要被他击中人身,全身血脉就会被寒冰之气冻结,六个时辰不解,就无救了。」
丁天仁急道:「那怎么办呢?」
无尘法师道:「八位长老都练过本派「心灯禅功」,纵然敌不过隗通天的寒冰之气,也可保心脉不受寒气侵袭,再由方丈给他们运气,驱寒,就可无事。」接着挥挥手,大声道:「大家听着,从现在起,各按自己职务,严加防範,不可大意了。」
大家听了监寺大师的话,各自退去。无根禅师偕同师弟无尘法师,急步朝后院八位长老居住的禅房行去。丁天仁和小师兄明远回转禅房,他们两人同一间房,是对面铺。现在不过是三更天,半轮皓月,照在窗欞上依然十分明朗。
他们虽然各自躺下,但今晚经过这样一场紧张刺激的场面,两个年轻人一时如何睡得着觉?
明远悄悄坐起,「喂」了一声,低声道:「师弟,隗通天那老鬼使出来的「寒极神功」,真他妈的厉害,连八位长老都挡不住他一掌,我们还练什么武功?」
丁天仁坐了起来,说道:「师傅不是说过,咱们的「心灯禅功」,可以和它对抗吗?」
明远道:「八位长老不是已经练了几十年了吗?」
丁天仁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明远沉思着道:「我想天下之大,一定有克制「寒极神功」的功夫,我若是学会了这种功夫,看他姓隗的老鬼还神气不?」
丁天仁嗤的笑道:「看你又是他妈的,又是老鬼,这种字眼,若是给师傅听到了,看你怎么办?」
明远道:「咱们只是在房间里说,师傅怎么会听到?实在今晚太气人了,我才会骂出来……」
两人四目对看了一眼,接着又道:「哦,对了,师弟,今晚只有你那一剑,划破老鬼的长袍,才算稍梢出了口气,也给他一点颜色看,你那一剑怎么出手的?」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当时看到八长老被他一掌震飞出来,心头一气,就朝他刺了过去,根本连想都没想……」
「是啊。」明远笑道:「我看你根本没什么招式。」
丁天仁道:「我一剑刺去,就被他打了一个觔斗,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刺破了他长袍呢。」
「这叫做出其不意。」
明远低笑道:「有时这样没招没式的刺上一剑,反而会令人防不胜防,差幸你划破了老鬼的长袍,扳回一点面子,不然,大师兄一定会责骂你平时没有好好练剑,一旦面对大敌,就招式都忘记了呢。」丁天仁怕他再提那一剑的事,连忙打岔道:「八位长老不知伤势如何了,小师兄,咱们得赶快睡了,明天一早,我们要去看看他们。」
明远道:「这时候你睡得着?」
丁天仁已经躺了下去,说道:「睡不着,也要睡呀。」说完,故意阖上了眼皮。
「喂,喂。」
明远轻轻的「喂」了两声,叫道:「小师弟,刚才你掉在地上的好像是一块玉珮,从前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那里来的?」
他们同一个房间,睡了整整六个年头,丁天仁有些什么东西,他自然全知道了。丁天仁故意装作睡熟了,没有作声。
明远看他睡着了,不禁摇摇头道:「真是小孩子,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过没多久,他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丁天仁刚从膳堂出来,就遇到伺候方丈的小沙弥心空,迎着合十道:「丁师兄,方丈要你去一趟。」
丁天仁问道:「不知师傅有什么吩咐?」
心空摇摇头道:「不知道,方丈只是叫我来找你的。」
丁天仁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随着心空来至方丈室门外,心空合掌道:「启稟方丈,丁师兄来了。」
里面传出无根禅师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
丁天仁应了声「是」,举步走入,看到师傅盘膝坐在云床上,慌忙趋了上去,跪到地上说道:「弟子叩见师傅。」
无根禅师慈祥的目光落到他脸上,蔼然道:「你起来。」
丁天仁站起身,退到一旁,恭声道:「师傅召见弟子,不知有什么吩咐?」
无根禅师看着他,徐徐说道:「你到伏虎寺来,有几年了?」
丁天仁道:「六年。」
无根禅师微微颔了下首,才道,「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就六个年头了,唉,本来……你要再过四年,才算满师……要成为一个峨嵋门人,必须经过十年苦练,武功上有了根底,才能正式列入门墙……」
丁天仁不敢作声,因为他不知道师傅说这话的意思。
只见师傅脸上流露出惋惜神色,徐徐说道:「但你今天就要下山了……未满十年,当然不能算是本派弟子……」他说得很艰涩,大有不忍说下去,但却又不得不说的痛苦。六年师徒之情,心里当然很难过。
丁天仁听得心头一窒,这是晴天霹雳,师傅怎么无缘无故叫自己下山了?急忙跪下去,仰头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把弟子逐出门墙?」两行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无根禅师用手摸着他头顶,黯然道:「你是好孩子,为师怎么会把你逐出门墙?」
丁天仁仰头道:「师傅不是要弟子下山吗?」
「不错。」无根禅师缓缓的道:「你今天就要下山。」
丁天仁哭道:「弟子还有四年,为什么今天就要下山呢?」无根禅师道:「孩子,这是不得已的事,因为峨嵋派从今天起,要封山十年,你自然非下山不可。」
丁天仁问道:「师傅,峨嵋派为什么要封山十年呢?」
无根禅师道:「你起来,听为师说。」
无根禅师目光一抬,和声道:「昨晚之事,你都亲眼看见了,雪山派隗通天已经练成三百年来他们派中最难练的「寒极神功」本派已无人能与抗手,本寺八位长老,连他一掌都接不下,就是一个例子,就算为师也仅能自保……」
丁天仁道:「难道没有人能破他的「寒极神功」吗?」
无根禅师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说道:「为了本寺弟子无谓的死伤,为师才决定封山十年,希望在这十年之中,探出破解「寒极神功」的方法来……」说到这里,看了丁天仁一眼,又道:「你是为师的俗家弟子,在封山期间,俗家弟子是不得留在寺内的,这是历代祖师的遗训,不能破例,所以非下山不可。」
丁天仁道:「弟子不能过了四年再下山吗?」
「当然不行」。
无根禅师蔼然道:「本寺规矩,凡是不满十年,中途下山的弟子,均不得算为峨嵋派正式弟子,对外不得自称峨嵋门下,不准再使本派武功……」
他不待丁天仁开口,柔声道:「孩子,为师刚才说的乃是本派祖师所订的规矩,但你……因为事出无奈,和一般学业未成中途下山稍有不同。虽然不能成为峨嵋派正式门人,但为师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也准许你使用六年来所学的武功……」
接着轻轻歎息一声,又道:「但你能不用峨嵋派武功,那是最好,因为本寺封山之后,你如果仍然使用峨嵋武功,只怕雪山派的人不肯放过你的……」
丁天仁再次跪了下去,哭道:「师傅,弟子不走,弟子……」
「不!孩子。」
无根禅师坚决的道:「你一定要下山,封山需要十年,你不能一直留在寺里,你上山来已经有六年了,应该回去看看你娘。」
不待丁天仁开口,续道:「为师叫你进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几句话,好了,孩子,你去收拾一下衣物,立即下山,因为中午本寺就要宣布封山了,你走吧。」「师傅……」
丁天仁已知事情无可挽回,仰面垂泪道:「弟子下山以后,就不能回来看你老人家了吗?」
「不能,封山之后,你不能再来。」
无根禅师道:「因为师和你九位师叔,都将闭关静修,你来了也见不到为师的。」接着又道:「记着,你下山之后处处都要小心,因为除了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记住为师的话,最好不要使用峨嵋武功,不说是峨嵋弟子,才能平安无事,如果不忘为师,十年之后,可上峨嵋来看看为师。」
丁天仁拜了八拜,站起身,拭拭泪水,说道:「师傅说的每一句话,弟子会牢记在心,十年之后,弟子一定会上山来跟师傅请安的。」
无根禅师慈祥的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丁天仁双手合掌,恭敬的道:「弟子告辞。」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退出方丈室,急步来至自己卧室,收拾好衣衫,打了一个小包,然后从他被褥下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短剑,贴身藏好。然后再把峨嵋的松纹剑端端正正放到铺上,迥眼看看这个睡了六年的房间,即将离去,心头难免感到依依不捨。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只见大师兄明通走了进来,急忙垂手叫了声:「大师兄。」
明通走到近前,脸色凝重的用手拍拍丁天仁的肩膀,说道:「师弟,你下山之后,好自为之。」
另一支手上递过两封银子,续道:「这是一百两银子,师傅要愚兄送来的,你收下吧。」
丁天仁道:「要这许多银子作甚?」
明通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下山之后,食宿舟船处处都要用钱,师傅给的,你收下了。」
丁天仁双手接过,说道:「谢谢师傅,谢谢大师兄。」
明通接着道:「我事情很忙,不送师弟了,下山之后,你要多保重,也要坚强一点,咱们可能要十年后再见了。」说完,转身就走。
丁天仁大声道:「大师兄再见,保重。」丁天仁把两封银子塞入包裹中,一手提着包裹,走出卧房,看看天色还早,就一脚朝第二进右侧一排禅房而来。这排精舍,共有八间,是八位长老的禅房。丁天仁走近一问禅房门口,脚下一停,正待举手叩门。
只听里面传出无能大师的声音问道:「门口是什么人?」
丁天仁忙道:「是弟子丁天仁。」
无能大师道:「进来。」
丁天仁推门而入,回身掩上了门,举目看去,无能大师端坐在禅榻上,目光正朝自己望来,这就放下包裹,走了过去。
无能大师已经先开口了:「天仁,你是来跟师叔辞行的吗?」
丁天仁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今天一早,就要来探视师叔伤势的,如今也是跟师叔拜别来了……」说到后来,忍不住流下泪来。除了师傅,无能大师是最痛爱他的,所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起来。」无能大师黯然道:「峨嵋派封山,你不是寺里的佛门弟子,所以要下山,这是寺里的规矩。」
丁天仁站起身,点头道:「弟子知道。」
无能大师又道:「师叔昨晚中了隗通天一记「寒冰掌」,差幸师叔有「心灯掸功」护住经脉,经大师兄助我运行真气,已无大碍。」
他目光一直看着丁天仁,问道:「天仁,你身上那方玉珮,是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是中秋晚上,弟子在万佛顶遇上的大哥送给弟子的。」「那是怎样一个人?」无能大师惊异的问道:「你把当时经过详细说一遍。」
丁天仁觉得师叔神情有些异样,就把当时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丁大衍?」无能大师沉吟半晌道:「莫非就是他……但他怎么会有辟邪玉符的呢?又怎么把玉符送人……」
他这几句话,好像只是在自说自活,并不是在问丁天仁。
丁天仁觉得奇怪、问道:「师叔,你老认识大哥吗?」
「哦。」无能大师微微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接着又道:「你这位大哥既然把玉珮送给你,你要好好保管,不可失落了。」
丁天仁望着师叔问道:「师叔,这块玉珮是不是很重要?」
「这个……师叔也不知道……」无能大师道:「但人家好意送给你,自然要好好珍惜它了。」
丁天仁看得出来,师叔好像没有说出来,但师叔好像知道这方玉珮很重要的原因,他不肯说,自己也就不好多问。
无能大师忽然轻轻歎一声道:「你要下山,就早些下去了,以后……师叔是指行走江湖,要处处留心,不可轻信人言,交友更宜谨慎,坑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朋友……」
他回过身去,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递了过来,说道:「你上山六年,已经练过掌剑,内功已有几分火候,还没有练过点穴功。这本点穴法,不是本派武学,但手法之奇,胜过本派甚多,下山之后,不妨多加练习,这上面已经解说得很清楚,可以无师自通的,你拿去吧。」
丁天仁感激得几乎又要流下泪米,急忙从手接过道:「多谢师叔成全,弟子感激不尽。」
无能大师道:「你该走了,记住,封山期间,千万不可到寺里来。」
丁天仁合十躬身道:「弟子记下了,师叔保重,弟子走了。」
他退出精舍,走到前进,穿过大天井,就看到小师兄明远站在大门口。他看到自己,老远就奔了过来,一把紧抓自己臂膀,道:「师弟,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已下山去了。后来听守山门的师兄说,你还没出来,所以守在这里。」
丁天仁感激的道:「谢谢你,小弟刚去看了八长老才出来。」
明远依然抓着他臂膀,边走边道:「真弄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封山?封山,为什么一定要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师傅发现本派「心灯禅功」不足以抗拒雪山派的「寒极神功」,才决定封山的。」
明远激动的道:「那为什么一定要你下山呢?」
丁天仁道:「因为小弟不是出家人,不能留在寺里……」
明远道:「大家都在说,昨晚隗通天的突然离去,可能是看到你那块玉珮的缘故,因为当时他口中曾惊呼出「辟邪玉符」……」
丁大仁突然想到无能大师问自己玉珮的时候,神情有些异样,但又不肯说出来,不觉脚下一停,急急问道:「小师兄,他们还说些什么?」明远双手一摊,道:「没有了,但大家有一种感觉,隗通天看到你掉出来的那块玉珮,脸有惊悸之色,所以猜测他的退走,可能和你的玉珮有关。」
两人又开始并肩走着,跨出大门。明远偏头问道:「小师弟,你那玉珮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是我大哥送的。」
明远奇道:「你不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吗?怎么钻出一个大哥来了?」
丁天仁道:「他也姓丁,小弟的义兄,哦,小师兄,你该停步了,不用再送了。」
「你只管走。」明远又拉着他手臂,说道:「我要送你下山,这一别要十年后才能见面。」他这么说了,丁天仁只好由他送了。明远一直送到山脚,才互道珍重而别。
峨嵋派伏虎寺封山了,丁天仁下山,就不能携带镌有「峨嵋派」字样的长剑下山。他下山时把长剑留在禅房床铺上,不带随身兵器走在路上,只是一个普通行人而已,就不会引人注目。这对丁天仁来说,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从下山开始,人家不注意他,就是他注意人家的时候了。
这里还是属于峨嵋山区,路边正好有一家松棚搭盖的酒店,棚下放了三四张板桌,供山区行旅歇脚之用。时光渐渐接近午牌,松棚下两张板桌上已经有人坐着,丁天仁走入棚下,在一张空桌上放下包裹,拉开板凳坐下。
左首靠里首一桌,是一个货郎,桌边还放着货郎担,外首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却十分抢眼。因为这三人一式蓝布劲装,肩头背着厚背钢刀,刀柄挂着雪一般的白绸,这一身装束,正是雪山派的人。
丁天仁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这里还是峨嵋派的地方,雪山派的人在这里打尖,想做什么?
这时店家送来茶水,间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天仁道:「你给我来一碗麵,再切些滷味就好。」
店家答应一声,退了下去。丁天仁拿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一边凝神想听听左首三人说些什么?那知雪山派这三个人各自低头吃麵,谁也没有作声。丁天仁听了一会,听不到他们说话,心中更是起疑,暗道:他们分明怕洩漏口风,才不说话的,看来他们一定有什么行动了,这事不给自己遇上,倒也罢了,既然给自己遇上,就得要弄个明白才是。不久,店家送来一碗汤麵,一盘滷味,丁天仁也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左首三个汉子,先前对丁天仁在右首桌上坐下之际,也曾经回头打量,但因丁天仁只是一个大孩子,身边除了一个花布包裹,并无随身兵刃,也就不再注意,但他们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吃毕酒菜,就起身付账,走出松棚。
丁天仁四顾一眼,然后远远的跟了下去。前面三人走了半里光景,忽然捨了大路(其实只是较宽的山径),朝右首一片长满了松林的山坡小径行去。丁天仁看他们行径,越发料到这三人必有事故,掩近松林,就一下闪入林中,以松树作掩护,悄悄尾随着三人下去。山绿溪转,松林依然十分浓密,是以丁天仁虽然一路跟蹤随着三人,但三人却一无所觉。现在山径已经似有若无,群山绵绵,山势渐见荒凉,前面三人依然一路疾行,似乎还未到地头。
丁天仁在峨嵋伏虎寺住了六年,但一直待在寺里,难得出山门一步,是以对峨嵋山并不熟悉,但他知道峨嵋山周围千里,自己跟他们只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多也不过走了三五十里,自然还在峨嵋山範围之内了。「他们究竟要去那里?」
丁天仁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自己已经跟了这许多路,终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还是继续跟了下去。
山势越来越陡,古木阴森,到了这里,连似有似无的山径都没有了,一条乾涸已久的山溪,全是纍纍山石,高低不平,这是若干年前随着大水滚下来的,虽然寸草不生,但岩石上依稀可以看到,经常经人践踏而成的痕迹,这就是所谓人迹了!前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有得意之色。
丁天仁心中暗想:这里已是峨嵋后山,一向人迹罕至,雪山派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时前面三人已经加快脚步,一路纵掠而上。丁天仁不时藉着大石隐蔽身形,走得较慢,抬头之际,突然失去三人蹤影,一时不敢大意,耳目并用,轻蹬巧纵,等他登上一处山拗,举目四顾,才发现前面三人正朝右首山腰间的崖石上行去。崖石间不是正有一条经人践踏的痕迹?这种痕迹,你只要站在远处,就可以清晰的看到。
这条痕迹,是横贯山腰,绕向另一个山拗去的。三人已经去远,丁天仁急忙跟了过去,绕过山腰,老远已可看到一片参天松林前,有一个小小的山坡,一幢木屋,围以竹篱。深山之间,居然还有人家。
雪山派的人,莫非就是找这个人来的?
丁天仁迅快的闪入林中,再缓缓的朝山坡木屋掩了过去。
雪山派三人作品字形缓步逼近竹篱,就停了下来,迅快从肩头取下钢刀,紧靠左臂,然后由走在前面的一个提高声音叫道:「屋里有人吗?」
木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问道:「是谁呢?」
随着声音,木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裤的少女来。
这少女约莫十六八岁,一张瓜子脸,配着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额前覆着一排刘海,两条乌黑的髮辫,分挂在前胸,一副美人胚子。只是皮肤稍稍黑了一些,那是住在山上,经常晒到阳光的关係。为首汉子看到出来的竟会是个小姐,不觉眼睛一亮,直勾勾看着人家姑娘家,口中嘿然道:「咱们山中走迷了路,想跟姑娘讨口茶水的。」
布衣少女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自己,脸上也似笑非笑,好像不怀好意,心头不禁有些慌张,说道:「我们家里没有烧茶,你们要喝水,右边山谷里多的是水。」
为首汉子道:「姑娘没听我说在下三人是迷了路吗?」
布衣少女道:「你们从那一条路来的,就从那一条路回去好了。」
「姑娘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为首汉子嘿然道:「难道咱们还会骗你不成?」
布衣少女道:「我们一直住在山里,从没出去过,怎么知道走法?你们快些走吧。」
为首汉子口中发出咯咯怪笑,道:「小姑娘,你也不看看天色,这时候快傍晚了,转眼即将天黑,你要咱们在荒山野岭去过夜,这里既有现成房屋,总该让咱们休息一晚再走。」口中说着,伸手拔拴着的竹篱笆门。
布衣少女道:「你们怎么可以自己进来?」
为首汉子推开竹篱笆门,举步跨入,一面笑道:「小姑娘不用怕,咱们只要在你家堂屋里歇一宵就好。」
「谁怕你们了?」
布衣少女拦在木屋阶前,冷然道:「你们……」
话未出口,为首汉子已经走到她面前不过数尺距离,一脸邪笑,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布衣少女一手叉腰,冷然道:「你管我家里有什么人?我乾爹马上就会回来了。」
为首汉子轻笑道:「你乾爹马上回来,那是不在家里了。」
他身后一人道:「小姑娘你乾爹不在家,咱们到里面坐下来等总可以吧?」
布衣少女道:「你们要等,到竹篱笆外面去等。」
为首汉子阴笑道:「等人自然要在屋里等才对。」
随着话声,又待跨上前去。他和布衣少女已经不过数尺距离,再跨上去,就会面对面了。
「站住。」布衣少女喝道:「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为首汉子冷笑一声道:「小姑娘要如何不客气呢?」
他果然又跨上了一步。这下离布衣少女已经不到一尺,布衣少女迅快后退了半步,叉腰右手倏地朝前推出。她推出的一支纤纤素手,明明是一记掌法,但手掌一转之间,五根玉指忽然漾起一排指影,错落飘忽,令人看不清她落指之处。
为首汉子一时之间几乎无法化解,被逼得后退一步,忽然怪笑一声道:「小丫头,果然是峨嵋派门下。」
丁天仁眼看三个雪山派门下欺侮人家一个小姑娘,自己该不该出手?就在他这一迟疑之际,布衣少女已经出手了。她出手的这一掌,丁天仁也看不清楚,但听为首汉子喝出「果然是峨嵋门下」这几个字,丁天仁就有了决定,这小姑娘既是峨嵋门下,那就是白衣庵净缘师叔门下,自己更不能袖手了。
第四章雪山寻仇峨嵋女尼施援手
布衣少女一招逼退为首汉子,听他叫自己「小丫头」,又说「果然是峨嵋门下」,不由粉脸一沉,收回去的右手又叉在腰上,哼道:「峨嵋门下又怎么样?」
为首汉子阴笑道:「这就对了,你乾爹是不是身体很不好经常咳嗽,咯血?」
这话丁天仁听懂了,雪山派和峨嵋派结仇,就是为了师傅的一个师弟,和雪山派的陆晓天因故动手,陆晓天中了师叔一记「伏虎掌」,伤重不治,师叔也中了陆晓天一记「透骨指」,伤了手太阴经,一直咳嗽咯血,几成残废。
为首汉子问这话,就是怀疑布衣少女的乾爹就是师叔了!哦!原来雪山派这三个人是奉命搜索师叔下落来的了。
布衣少女冷声道:「你管我乾爹咳不咳嗽?」
为首汉子忽然点头道:「好,咱们不谈这些,你乾爹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要待出声阻止!只见布衣少女眨眨眼睛,说道:「我又不认识你门,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首汉子双手一摊,耸耸肩道:「你不肯说那就算了。」
话声未落,突然右手探处,一把扣住了布衣少女右手脉腕。这一记不但迅速无比,尤其在他说出「那就算了」四个字之后,还以为他真的算了,使人有骤不及防之感!布衣少女没有半点心机,一下被扣住了脉腕,口中不由惊啊出声,她反应也不慢,左手扬处,正待推出。
为首汉子一招得手,岂容她有反抗的机会,右手运劲,突然一紧,布衣少女只觉手腕剧痛欲裂,一张粉脸都胀红了。
她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半边身躯发麻,左手一掌自然也发不出去了,心头又惊又急,尖声叫道:「快放开我。」
为首汉子得意的阴笑道:「老子不会难为你的,进去……」正待推着布衣少女进去。
丁天仁急忙从林间跃出,口中喝道:「放开她。」
他是从林间跃出,才喝出声来的,但在他堪堪跃出之际,另有一个苍老声音在丁天仁之前,已喝了声:「放开她。」布衣少女听到苍老声音,不由得一喜,急忙叫道:「乾爹……」
丁天仁已经掠出树林,但听到布衣少女的叫声,人家乾爹来了,就用不着自己出手了,因此就在树林前站停下来。为首汉子依然扣着布衣少女手腕下放,三人同时迅速转过身来。
这时篱笆外的小径上,正有一个身穿青布夹袍、腰背微弯的老者缓步走来。这人脸型清瘦,肤色苍白,微有病容,两鬓花白、留着一把稀稀疏疏的苍须,看去约莫六十出头。
现在他已经跨进篱笆门,目光一抬,问道:「三位有什么事,先放开小女再说。」
为首汉子扣着布衣少女手腕不放,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袍老者轻哼一声道:「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
为首汉子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阁下何用藏头缩尾……」
「住口。」青袍老者脸色倏沉,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沉喝道:「老夫叫你放开小女,你听见了没有?」
他这一动气,不觉引起一阵咳嗽,而且咳得很厉害,几乎有如连珠一般,咳个不停,甚至咳得弯下腰去。
布衣少女急得叫道:「乾爹,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嘛。」
为首汉子右手抬处,一指点了布衣少女穴道,朝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就是他了」。三人动作如一,迅速绝伦的朝青袍老者扑去。为首汉子扑向正面,刀光乍展,使了一记「开山辟路」,左右二人使的是同一招「扫除荆棘」。
三道刀光凌厉无匹的朝中间凑合,这三道刀光实在太霸道了,站在中间的人决难封架!丁天仁和他们距离较远,但就算站在青袍老者边上,像这样凌厉的刀法,自己也无法插得上手去。
就在此时,陡听青袍老者的声音说道:「你们是雪山门下?」
三个汉子刀光乍合,竟然扑了个空,急忙收势,回头看去,青袍老者已经站在阶上,也解开了布衣少女受制的穴道。丁天仁根本没看到他是如何从三人合击的一招刀法中间闪出去的,心中暗道:这人好快的身法。为首汉子冷然道:「不错,咱们是雪山派门下,阁下呢?该是峨嵋门下吧?」
青袍老者又是一阵咳嗽,冷然道:「老夫正是峨嵋门下,你们三个找到峨嵋后山来,大概就是冲着老夫来的了,但你们三个绝非老夫对手,老夫也不想无故伤人,你们去吧。」
为首汉子收起钢刀,狠笑道:「好,咱们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有是你对手的人会来找你的,阁下亮个万儿,咱们也好回去覆命。」
「你们不用回去覆命了。」
一道人影宛如闪电般飞来,从三人身边掠过,一闪而逝,好快的身法,丁天仁看到的只是一条灰影面已!灰影过去,雪山派的三个汉子才一下倒了下去,敢情是被那灰影点了死穴。
青袍老者急忙抬目叫道:「师兄请留步。」灰影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自然没有理会他。
布衣少女脸上泛起喜色,低头问道:「乾爹他就是那个师伯吗?」
青袍老者只是「唔」了一声,走到三个汉子身边,只看一眼,就上语不发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用小指甲挑着粉末,轻轻弹到三具尸体之上,收好瓷瓶,才抬起头来,看到丁天仁站在林前,这就问道:「你也是雪山派门下吗?」
丁天仁走上几步,抱着拳道:「弟子是峨嵋门下丁天仁,叩见师叔。」
青袍老者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师叔?」丁天仁被问得脸上方自一红。
青袍老者忽然低声喝道:「快进来,又有人来了。」
丁天仁急步走入篱笆,青袍老者回过头去,说道:「你们快到屋里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出来。」
布衣少女看看丁天仁,粉脸微酡,叫道:「乾爹……」
青袍老者喝道:「你们还不快进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布衣少女道:「好嘛。」回头朝丁天仁道:「你随我来。」说完,翩然往屋中走去。
青袍老者道:「把门带上。」
丁天仁依言把两扇木板门掩上了。
只听一声冷峻的笑声传了过来,道:「这里居然还有人家。」
布衣少女因木门掩上了,自己和一个陌生少年正不知道如何和他说话才好。这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抬眼望望丁天仁,悄声道:「来的不知是什么人?」
丁天仁也悄声道:「我也不知道。」
布衣少女道:「你当然不知道了。」
她忽然招手,朝左首一扇木格子窗走去,然后用食指沾了些口水,把纸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往外看去,接着又朝丁天仁比了个手势,要他也来看。丁天仁走到她右首,也沾着口水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看去。
这时来人已经走近篱笆,看到青袍老者负手站在阶前,不觉问道:「老哥可曾看到三个人从这里经过吗?」
丁天仁听得奇怪,那三个汉子被人重手击死,明明就躺在门口地上,再往门口看去,却果然不见三人。(他不知青袍老者弹在三人尸体上的是「化骨丹」,尸体早已经化去了。)
青袍老者道:「在下没看到什么人?」
来人走到篱笆门口,就站定下来,迟疑的道:「小徒三人留下的记号,明明是朝这里来的……」
他这一走近,丁天仁就认出来了。这人中等身材,脸型略扁,下巴留着一排短髭,双肩较阔,穿着蓝布大褂,正是昨晚站在隗通天右首的那个人。鱼水就回过头去,悄声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听了也赶快转过头来问道:「你认识他?」
两人一左一右靠近木格子窗朝外偷看,她这一转过脸来。两张脸就相距极近了,四目相投,布衣少女粉脸蓦地红了起来、急忙避开他的眼睛。
丁天仁只觉她说话时,隐隐可以闻到香泽,他从没和姑娘家说过话,俊脸也是热烘烘的在发烧,一面悄声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昨晚他就站在隗通天的右首,好像是隗通天的师弟。」
布衣少女偏脸问道:「隗通天是谁呢?」
丁天仁道:「隗通天就是雪山派的掌门人。」
布衣少女好奇的问道:「昨晚上?你在那里看到他们的?」
「伏虎寺……」丁天仁忽然「嘘」了一声,低低的道:「快别说话,他们动手了。」急忙凑着眼睛朝外看去。
司达打量着青袍老者,过了半晌,问道:「阁下隐居峨嵋后山那是峨嵋派的人了?」
青袍老者微哂道:「住在峨嵋山上的不下千人,难道都是峨嵋派的人吗?」
司达一手摸着颏下短髭,嘿然道:「老夫三个徒儿,一路都曾留下记号,但到了这里就不再有记号,而这里恰巧是阁下居住之所,令人不无可疑,因此老夫要进去瞧瞧。」
他正待跨入篱笆门,青袍老者已经迎着走出,挡在门口,冷然道:「老夫和阁下素味平生,阁下并未徵得主人的同意,怎可乱闯?」
司达大笑道:「老夫说要进去瞧瞧,就非进去瞧瞧不可,你给老夫滚开。」左手挥起,袖风如刀,使的是一记「铁袖功」。
青袍老者沉哼道:「未必。」
同样左手扬处,挥起大袖,朝前迎出。双袖乍接,声若裂帛,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青袍老者这一使劲,牵动真气,忍不住引起一阵咳嗽,他一经咳嗽。就咳得很凶。
司达看得目中连闪,大笑道:「你果然是峨嵋派的人,哈哈,峨嵋派的人,要隐姓埋名躲在后山,那準是三十年前杀害我师弟陆晓天的兇手了,哈哈,咱们找了你三十年,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青袍老者突然腰骨一挺,目射精芒,沉喝道:「住口,易某隐居后山,乃是奉掌门人令谕,也为了减少两派纷争,并不是怕了你们雪山派。」话声一落,又起了一阵强烈的咳呛。
布衣少女悄声问道:「乾爹怎么会杀他师弟的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司达大笑一声道:「这么说,你承认是杀死陆师弟的兇手了。」
青袍老者沉哼道:「当年易某中了你陆师弟一指,你陆师弟也中了易某一掌,落得个两败俱伤,谁也怨不得谁。何况易某那时掌上只不过练到四成功力,也未必能够一掌就要了令师弟的命,但令师弟的一指,却使得易某终生成残,兇手?哈哈,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三十年来,你们一直追索易某下落,屡次向伏虎寺挑衅,真的是为你们陆师弟报仇吗?」
司达怒声道:「陆师弟死在你掌下,难道替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青袍老者咳呛着道:「是否如此,你门心里明白。」
司达一脸俱是怒容,大有立时和青袍老者动手之意,但他还是忍了下去,问道:「老夫三个小徒呢?是不是阁下把他们食下了?」
青袍老者道:「易某已经说过,没有看到。」
司达双手紧握拳头,厉声道:「老夫不信,你让我进屋去瞧瞧。」
「要进屋去搜可以。」青袍老者道:「但阁下先要胜过易某才行。」
司达怒笑道:「好,咱们迟早总要放手一搏的,先解决了也好。」说话之时,立即往后退去。青袍老者跟着走出篱笆门,还未站定,就看到八个青衣女尼,疾奔而来,稍后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尼,及一个五十出头的青衣老尼。
布衣少女看到青衣女尼,不觉喜道:「好了,师叔来了。」
一行人来得很快,而且迅速把司达围在中间,为首老尼已五十出头,脸型清瘦,皮肤白皙,是峨嵋自衣庵庵主无垢师太,另一个脸型较圆,年约四十来岁的,是无垢师大门下首徒净缘。白衣庵,在武林中颇负盛名,但大家并不叫它白衣庵,却称之谓峨嵋青衣庵,因为白衣庵上至庵主,下到门下弟子,穿的都是青衣,反而青衣出了名。
司达眼看一群青衣女尼,迅快的把自己围在中间,不觉大笑道:「姓易的,原来你还有后援。」
无垢师大沉着脸,喝道:「姓司的,你率徒擅闯峨嵋后山,我是跟蹤你身后来的,雪山派对峨嵋山究竟有何企图?你给我从实说来,」
司达在雪山派中地位极高,如今被无垢师太当面训斥,还要自己「从实说来」,心头不禁大怒,厉笑道:「你是青衣庵的无垢?哈哈,司某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凭你这点阵仗,也跟司某么五喝六?」
无垢师太不让他多说,不耐道:「我问你率徒擅闯峨嵋后山有何企图?你说还是不说?」
这话说得实在咄咄逼人,但也只有这样说法,才能把青衣老者撇开。司达沉哼上声道:「司某不说呢?」他上钩了!无垢师太冷峻的道,「不说,就把你拿下。」
司达仰首向天大笑一声道:「你来拿拿看?」以他的武功,青衣庵这点阵仗,确实不在眼里。
无垢师太冷哼一声,喝道:「净缘,把他拿下了。」她自己还不屑动手,只是吩咐她门下弟子拿人。
布衣少女轻声道:「师叔好像很生气嘿。」
围着司达的有九名青衣女尼,看她们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四五,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身材苗条。九人中领头的一个年纪较大,也不过四十来岁,听到无垢师太的喝声,立即肃然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
话声一落,立即起身,右腕挥处,「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这一剎那间,其余八个女尼随着一下掣剑在手,同样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司达站在中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们拔剑、打圈,这也许是「乱披风剑法」的起手式,他当然知道峨嵋「乱披风剑法」的厉害,一经展开,令人不可捉摸。
但就凭这九个小尼姑把「乱披风剑法」练得最精,要把自己拿下,除非自己甘心束手就缚,否则怎么也想不出如何能稻自己拿得下?就在司达思付之际,由净缘为首的九个青衣女尼业已展开剑法,但见她们迅速绕圈疾走,手中长剑随着向空连续劈出!「乱披风剑法」,看去就像毫无章法,东一剑、西一剑,胡砍乱劈,但九支长剑这一阵乱劈,居然漫天剑影,宛如在空中张开一层剑网。
司达自忖功力,也逢恃身份,因为九人长剑未攻向自己,所以连随身的雁翎刀都未出鞘,(他要使刀,自可很快出手)只是负手仰观,要看看她们有些什么门道?
他这一迟疑,却上了她们的当,因为九个青衣女尼右手发剑,只是为了分散司达的注意力而已,就在她们长剑一阵乱劈之后,好像漫天剑影,布成了一片剑网,左手却在此时,同时扬起,打出一蓬飞针!峨嵋白衣庵素以飞针着称,每一蓬飞针出手,顿时随着扩散,面积足有笆斗大一圈,但九个女尼却在飞针出手之后、纤手依然往上抬起,从她们掌中撒出一缕银丝,朝空中投去。
这一缕银丝,是她们用特殊手法撒出的,到得司达头顶上空,九缕银丝一触之际,就已各自钩住。九名女尼纤手再轻轻一抖,每一缕银丝就各自舒展开来,变为一张银丝织成的网署,缓缓下落!司达是雪山派掌门人隗通天的三师弟,号称雪山三杰,平日自视甚高,那会把九名白衣庵青衣女尼放在眼里。
他看对方九人长剑向空一阵乱劈,左手却打出一蓬飞针,口中大笑一声,右手抬处,一道刀光绕身而起,把九蓬飞针一齐磕飞,落到他身外六尺光景。但就在他磕飞飞针的这一剎那,由九缕银丝扩展开来的银丝网罟,已经落到他头顶,迅速罩落。
等到司达发觉不对,急忙举刀封架,已经迟了,银丝网罟每一个网眼,都缀有极细倒钩,落到你头上、肩头、手肘等处,就把你头髮和肩头、手臂的衣衫紧紧钩住,再经你举刀封架,稍一挣动,更被许多细小倒钩钩得更紧。
转瞬之间,已把他整个人都网住。司达空有一身极高的武功,竟然连半点也挣动不得,因为只要你稍一挣动,细钩不但钩住你的衣服,还会钩到你皮肉里去。九名青衣女尼左手拉紧细索,就把网住的司达定在中间。
丁天仁道:「无垢师叔果然把姓司的拿下了。」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叫她师叔?」
丁天仁道:「我没见过无垢师叔,但我听过她的法号。」
布衣少女问道:「你也是峨嵋派门下?」
丁天仁点点头,黯然道:「但峨嵋派封山了。」
布衣少女问道:「为什么?」
司达感到身上每一寸皮肉都被倒钩住,十分疼痛,心头又急又怒,厉声喝道:「无垢,你待怎的?」
无垢师太冷哼一声道:「司达,你现在不是被我拿下了吗?说,你擅闯峨嵋后山,有何企图?」
司达咬牙怒笑道:「你有种就杀了老子。」
无垢师大目光冷厉,闪过一丝杀气,沉声道:「三十年来,你们雪山派屡次藉故寻衅,峨嵋弟子伤亡不下二十余人,杀了你也不为过。」一面喝道:「净缘,给他一支焚心针。」青袍老者急忙叫道:「师妹……」
无垢一挥手道:「师兄,你不甩管。」
司达听到她吩咐净缘给自己一支「焚心针」,心知无垢动了杀机,心头一颤,大声道:「无垢,你要杀我灭口。」
在他说话之际,净缘右手扬处,一点蓝芒朝胸口一闪而灭,司达大叫一声,身躯一颤,就没再作声。九名青衣女尼左手轻轻一抖,捆住司达的银丝网罟便自动鬆开,依然变成一缕银丝,收了回去,司达一个人也砰然一声,扑倒地上。
无垢师太朝青袍老者合十一礼,道:「师兄保重。」
青袍老者连连抱拳道:「多谢师妹,又给我解了一次围。」
无垢师太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唉」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挥了挥手,率着门下弟子离去。这一阵工夫,司达已经化为一滩黄水,原来「焚心针」竟然会是「化血针」!青袍老者望着她背影,微微摇头,也发出一声轻喟,突然掩着胸口,一阵猛咳,回身走入篱笆,走上石级,推门而入。
布衣少女喜孜孜的迎了上去,叫道:「乾爹,要不要女儿给你老人家捶背?」
青袍老者一手掩胸、说道:「不用。」
布衣少女匆匆往里走去,青袍老者已在上首一张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到丁天仁的身上,问道:「年轻人,你是峨嵋何人门下?」丁天仁连忙躬身道:「弟子师傅就是方丈。」
布衣少女已经从后面端着两盅茶走出,一盅送到青袍老者身边,说道:「乾爹,喝盅热茶。」
接着又把另一盅放到下首一张茶几上,望着丁天仁道:「请用茶。」
丁天仁忙说了声:「谢谢。」
青袍老者抬了下手道:「你请坐。」
丁天仁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青袍老者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是你师叔的?」
丁天仁欠身道:「雪山派昨晚找上伏虎寺去,弟子是听师傅说的,师叔是伤在太阴经,方才弟子尾随三名雪山派的人来此,听到你老不时的咳呛,就想到你老一定是师叔了。」
青袍老者取起茶盅,轻喝了一口,点着头道:「不错,老夫就是你们残废了的师叔。」
丁天仁慌忙站起,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丁天仁叩见师叔。」
青袍老者伸手扶起,一面问道:「是大师兄派你来的?」
丁天仁回到椅上落坐,一面说道:「不是,是弟子下山去,在路边麵摊上遇上的,看他门一身装束,就像是雪山派门下,才跟下来的。」
青袍老者问道:「你下山去何事?」
丁天仁道:「是师傅宣布封山,才要弟子下山的。」
青袍老者听得双目乍睁,急忙问道:「什么?大师兄宣布封山,这是为了什么?」丁天仁道:「弟子也不知道。」
青袍老者道:「你说昨晚雪山派的人找上伏虎寺去,大师兄今天一早就宣布封山了?」
丁天仁道:「是的。」
青袍老者道:「你把昨晚雪山派寻衅的情形,说给老夫听听。」
布衣少女要听他述说昨晚两大门派决战的情形,不觉也在他对面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丁天仁一霎也不霎。丁天仁就把昨晚雪山派率众寻衅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